衛淵站在一座深藍色的大殿前,仰頭看着大門上方的三個大字:萬相殿。
萬相殿高百丈,通體深藍,不知是何材質製成,看上去晶瑩且隱隱透明,如同一塊渾然天成的美玉,根本就看不出磚石接縫。站在殿前,衛淵就感覺到無法形容的蒼茫氣息撲面而來,彷彿萬載歷史就在眼前。
“這裡有太初宮有史以來出現過的所有道基,還收錄了不少其它宗門的道基,進去看看吧。”
張生率先走入大殿,衛淵跟上。一進殿門,就看到一道星河自地而起,橫亙頭頂,星河內無數璀璨星辰,全是各式各樣的道基。
衛淵早知世上道基有千萬種,可是這些道基全部擺在眼前時,那種震撼、那種宏偉、那種由天、由地、由過去未來而來的衝擊,實是無法形容。
這纔是仙途!
衛淵好不容易纔從震撼中回過神來,試着放出神識去觸摸離自己最近的一顆星辰。
【斬鐵馬刀:地階下等。刀兵乃殺伐之器,可入地階。此道基馭使法器,則有厚重、堅韌、破堅之效,長刀類法器更佳。評:此刀形制醜陋、紋理粗糙,可見修者難辨美醜,故降一等評之。】
衛淵的意識一觸到那顆星辰,就看到一把粗獷長刀,兩端窄中間粗,屬實有點不協調。不過道基難免有雜質,仙途偶有瑕疵也正常。
衛淵又看到一個閃爍着桃色光芒的星辰,神識一觸:
【紅豆織囊:人階下等。此道基解相思之苦,一日內可查詢三次心儀之人方位,偏差一丈。評:……】
衛淵大奇,世上還有這等道基?他順勢向旁邊看去。
【蜃駒:蜃氣化馬,日行八十里。】
【風格妝:人階上等。此道基可讓修者容貌隨心變化。評:實有改天換日、化妖爲仙之能,對心志不堅者有奇效。若非難成法相,評爲天階亦不爲過。】
衛淵看得津津有味,沒想到人階道基中居然有這麼多的精彩,簡直是開闢了一個新世界。相比之下,地階道基就乏善可陳,都是些循規蹈矩之作,看多了有助睡眠。
正看得起勁,張生一巴掌拍在他頭上,道:“別看那些沒用的,往上看!”
衛淵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,順着張生手指的方向向上望去。就見在穹頂最高處、星河中央,一顆顆大星逐漸浮現,個個散發璀璨光芒,將整個大殿都照亮了,讓兩端接地的無數星辰都暗淡無光。
片刻功夫,星河頂端一共新出現了三百多顆閃亮星辰,橫亙穹頂。
衛淵試着觸摸其中一顆星辰,就看到裡面是一口古鐘。
【晨昏鍾:天階中品,有鎮壓氣運、啓悟驅魔等功效。評:所謂暮鼓晨鐘,此鍾一響,可令心魔消退,於開悟破關有奇效。】
張生道:“這些都是天階道基,共三百一十七件。沒有真君許可,普通弟子只能看到地階和人階道基。不過你是我張生弟子,自然能都看全了。萬相殿中的道基共有一萬八千多種,天階就只有三百。”
衛淵一個個看過去,忽然看到一把青色仙劍:
【仙劍青絲雨:天階上品,有銷蝕道基之能。評:中者必傷,失之陰毒,失之柔弱,故不入仙階。】
衛淵下意識地就道:“老師!有人罵你!”
張生哼了一聲,說:“單是一把青絲雨,自然不入仙階。不過爲師還有兩把仙劍,單獨都可列入仙階。至於點評那人和我天青殿有隙,現在不用理他。待爲師成就御景,筆削春秋,自會把他的道基貶去地階。”
“您另外兩把仙劍在哪?”衛淵趕緊找。
他對張生的道基十分好奇,偶爾聽到些關於張生道基的傳聞,都是神乎其神。衛淵少年心性,早就想要見識一番。
張生大袖一拂,星河最核心處又有幾十顆巨大星辰一一浮現,它們圍繞着中央一團黑暗緩緩轉動,自成一體,變成一顆閃耀光球,連天階道基都黯然失色。
【仙劍大日】、【七妙玲瓏寶樹】、【鎮魔九重塔】、【仙劍斬虛】、【仙劍離殤】……【夜曇幽蘭】……
新浮現的仙基一共有四十餘種,最多的還是仙劍,足有八把。這倒也不奇怪,光是太初宮祖師一個人就有四柄仙劍,個個都是仙基。太初宮素來看重殺伐,因此歷代弟子都有不少修成仙劍。比如大日抱劍書就是專修仙劍,除了仙基的仙劍大日外,還有一柄天階和三柄地階。修不成仙基的,也有可能修成地階和天階的飛劍。
在衛淵眼中,一個個仙基,就是一條條登仙之路!
一一看過所有仙基後,衛淵忽然感覺星河核心最中央並不是單純的黑暗,而是好像在孕育着什麼。
他向星河核心一指,問:“那裡也有仙基嗎?”
張生淡道:“能在覈心孕育的都是將成未成的絕頂道基,縱使在仙基中也能橫壓一時。那裡自然有爲師一個位置。”
他又向衛淵看了一眼,道:“說不定也有你一個位置。”
衛淵心裡暗歎,自己卻不敢這麼想。鑄體十年方纔大成,幾乎已經快要把他的信心和銳氣都折磨光了。他現在也不清楚自己能鑄成什麼樣的道基,只是如此海量的丹藥扔下去,哪怕是天階道基都難以交待。
師徒在一起加起來有十三年了,衛淵自是知道自己老師的莫名自信,但凡是有排名的地方,比如道基星河的河心,就該有一個位置是他的,然後如果有多餘空地,那衛淵也可以佔一小塊。
不過衛淵隨即想起,張生不是已經鑄成道基了嗎?怎麼說星河河心中還會有他一個位置?
心有疑惑,衛淵自然就問了。張生等這個問題已經等了很久,當即朗聲道:“誰說鑄成後道基就不能再有變化了?”
衛淵震驚,這不符合常識!
張生將衛淵臉色都收在眼底,心中受用,面色柔和,當下咳了一聲,道:“其實你們這一屆算是相當不錯了,出了兩個前所未有的道基。一個是寶芸的七妙寶樹,在仙基中也能排在最前面,另一個是晏銘的不漏金蟾,屬於天階頂尖,只差一線就是仙基。”
“不漏金蟾?”衛淵對蟾字格外敏感。
張生伸指一點,星河中一顆星辰就大放光芒,裡面坐着一尊小小金蟾,蟾背上託着一個玉盤。
【不漏金蟾:天階上品,能聚方圓百里寶氣,自行蘊育仙材。評:此誠世家千年之基!】
晏銘……衛淵想起了那位來自東海的黑皮小子。這道基,坐在家裡不動就能自行生財,簡直無敵。
衛淵想起當時自己曾想過要去和晏銘好好結交結交,結果後來修煉一忙就把這事給忘了。他也唯有心中暗歎,知易行難,聖人果不欺我。
看過道基,張生就帶着衛淵來到殿中的香壇前,說:“把三滴鮮血滴在鼎中,萬相殿就會記錄你的元神氣息。日後你成就道基,這殿中也會有你一個位置。”
衛淵把手伸到香案上的銅鼎中,從指尖滴下三滴鮮血。血珠滴落,就形如粉色珍珠,在鼎底滾了幾圈忽然消失。
留下鮮血,衛淵還想再看看人階道基,但被張生提走。出了殿門後,衛淵咬了咬牙,還是說出一直潛藏心底的憂慮:“老師,萬一我的道基就只是天階,那怎麼辦?”
張生目光如劍,狠狠瞪了衛淵一眼,道:“你敢?”
衛淵心中叫苦,這是敢不敢的問題嗎?
張生眼中劍芒隱去,說:“道基不能強求,隨緣就好。如若連天階都不是,只有地階,其實也沒關係,大不了爲師清理門戶,先斬了你這逆徒。”
這話說得雲淡風輕,就像是在說些吃飯喝水之類的日常瑣事。
說罷,張生放出飛劍,道:“你隨我來,還有一件事要跟你交待。”
衛淵乖乖踏上飛劍,一句話都不敢多說。剛剛張生那句話可不是在開玩笑,越是認真,他就越是顯得雲淡風輕。